南亚国家独有的人妖文化

印度社会对海吉拉的态度自此丕变，直到年9月之前，印度刑法都还留着英国殖民政权用来针对海吉拉的“第条”，将所谓“违反自然的性交”视为有罪。

图1：印度的“海吉拉”（Hijra）。

“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哪，擦干你们的眼泪，回去吧。”印度神话《罗摩衍那》（Ramayana）中，被逐出印度古国阿逾陀（Ayodhya）的罗摩王子（Rama）离开妻子和弟弟，走进森林之前，转身对一路随他而来的子民们喊道。众人闻言离去，却唯独有一个被阉割的仆人坚持留下，他在原地守候了主人14年，直至罗摩王子苦修归来。

那个人就被称为“海吉拉”（Hijra），他们既非男人也不是女人，用现代通俗的话来说，正是“人妖”（Shemale，社会人群）。但在《罗摩衍那》中是因为“海吉拉”从一开始就得到了罗摩王子的祝福，所以，印度传统上认为“海吉拉”具有法力，是吉祥的人，能为人带来好运、驱除厄运，而遭到其诅咒的人就会失去性能力。

在印度随处可见的“海吉拉”

此前看到过一部生活纪录片，这个博主在印度火车的硬卧车厢里迷糊地醒来。他正从印度东南部的第四大城市泰米尔纳德邦（Chennai）返回印度中央邦首府博帕尔（Bhopal）的路上，那是公里的旅程，乘坐火车需要整整24个钟头。

一阵拍手与嬉闹声由远而至，博主抬头看见几个打扮艳丽的海吉拉扭着步子走进车厢，他们推拉着往一旁男生的卧铺上一坐，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调戏起这些登时涨红了脸的男孩们。

视频中卧铺上男生们的座位跟这个博主仅隔了条走道，这时几个海吉拉兴致勃勃拉着男孩起哄拍照。

在印度、尼泊尔、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国等南亚国家，人们经常在街头──特别是乘车时──遇上三五成群的海吉拉突然凑近要钱，有时也会在喜庆场合见到海吉拉献舞祈福的身影。

南亚各国的“第三性别”相关法规

要知道远在年，印度最高法院才刚通过一项承认“第三性别”（thethirdgender）的历史性判决，从此以后，印度国内多万个海吉拉不再被迫要在性别栏填上“男”或“女”，而是有了“其他”的选项。

图2：一名海吉拉正为人祈福。

印度最高法院在判决中，除了裁定第三性别在入学与就业上应享有法定保障名额，更明令各级政府为之规划社会福利计划、推动具体措施提升公民意识，同时还要广设性别友善厕所。年，印度国会进一步通过《跨性别者权利保护法》（TheTransgenderPersons(ProtectionofRights)Act,），正式透过立法保障跨性别者免于歧视。

不过跟南亚其他国家相比，印度算是动作较慢得了。早在年，邻国尼泊尔的最高法院就已肯认公民有权选择自己的性别，而后更成为全球首个在人口普查中增设“第三性别”的国家。作为次大陆上“相对保守”的穆斯林国家，巴基斯坦最高法院也已在年即指示政府于个人身份证上加开第三性别选项，其国会更是早印度一年通过保障跨性别者权利的专法。

另一个以穆斯林人口为大宗的国家孟加拉国国，则是在年由总理亲自于内阁会议后发表谈话，宣布承认海吉拉为合法的第三性别。

海吉拉的社会地位，与英国殖民历史大有关系

国际间赞许这些国家合法承认第三性别之举，是社会文明的重要进步；然讽刺的是，多年以前，印度的海吉拉却正是因为不符合西方当年“文明”、“进步”的标准，而被英国殖民政权贬为罪犯。

回溯历史，尽管有些学者主张本文开头引用的故事并未出现在原始版本的《罗摩衍那》中，这段流传甚广的民间神话，却说明了海吉拉如何在古印度社会享有如“神的使者”般受尊敬的地位。根据众多文献记载，在往后蒙兀儿帝国（MughalEmpire）统治印度的16至19世纪间，海吉拉们也因着忠心的形象，而在宫中担任许多要职。

然而，英国殖民者的到来，让原本不论是在印度教或伊斯兰文化中都坐拥一席之地的海吉拉，一下子成了“无法治理”（ungovernable）的“性变态”（sexuallydeviantperson）；印度社会对海吉拉的态度自此丕变，直到年9月之前，印度刑法都还留着英国殖民政权用来针对海吉拉的“第条”，将所谓“违反自然的性交”视为有罪。

随着谋生出路一条条被封死，有的海吉拉开始上街乞讨，有的从事起性工作，反正，那些“正常的”工作看来是再与他们无缘。

自成一“家”：无血缘依归的亲属制度

失去“正常”社会系统与原生家庭的支持，海吉拉们索性自己成“家”（gharana）──资深的、稍有资源的海吉拉扮演起既像导师又像母亲的“古儒”（guru）角色，将年轻的“弟子”（chela）纳入羽翼下庇护，教导他们海吉拉的生存之道、替他们安排工作机会；年轻的海吉拉们则视“古儒”如母，他们与同门姐妹们像家人般一起生活、共同以工作所得奉养古儒。

图3：一名海吉拉跳祈福舞。

上述这套不以血缘为依归的亲属制度阶层分明，虽有论者批评这简直是变相的奴工体系，但我们不能否认，是这样的“家”，长久以来支撑起海吉拉们物质、精神与情感上的需求；也是这样的“家”，在海吉拉们遭受社会污名、甚至暴力对待时，为他们及时打开一张坚实的安全网。

未来正在改变？

印度中部的赖格尔（Raigarh）才刚选出全国第一位海吉拉市长，东部大城加尔各答（Kolkata）则出现了全国第一位跨性别大学校长，哥印拜陀（Coimbatore）的电视台更有了全国第一位跨性别新闻主播。

而当时的民众自然不知道，再过不久，印度还会陆续迎来全国第一位跨性别法官、跨性别警官、跨性别律师。

视频结尾望着海吉拉们摇曳着身段离去的背影，那句语重心长的“不会变成像我们这样”在脑中挥之不去。反复思索，到底他说的“像我们这样”是怎么样？而就算“像我们这样”，又怎么样？

编辑：钱文翰校对：陈珊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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