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风驻足之地岁月失语
油腻大叔,雪域高原;天路迢迢,西装革履。韩国影片《喜马拉雅:风驻足之地》开篇的长镜头就推出了两组违和感十足的事物,让观者不难料想画风的冲突与沉默,但不料沉默到包括男主在内的所有人物几近失语,影片也几乎没有配乐,只有长风浩荡,只有经幡列列,只有跋涉者沉重的脚步与呼吸……
大声呼吸
佛学博士出身的朋友推荐《喜马拉雅:风驻足之地》,被禅意绵绵的片名吸引,果断参与观影。原以为雪山、寺僧是重头戏,不料喜马拉雅的魁丽和神秘只是陪衬,我们领略到的是世间最高山脉脚下村民生活的原生态。影片讲述年过不惑的崔,替其兄弟的工厂护送死于交通事故的尼泊尔工人多吉的遗骨归乡的故事。全片除了凭着《老男孩》名扬天下的韩国戏骨崔岷植以本姓出演男主角“崔”,剧中人均是尼泊尔那个叫Jharkot的村子里的山民。
崔的出场是沉默的,因为手捧亡者的遗骨遗物;崔赴喜马拉雅的远征是沉默的,因为是只身上路;崔与高原脚夫同行是沉默的,因为纵使他使出“洪荒之力”,也仅够保持呼吸!
风一直吹。虽然苍凉的冻土上鲜有沙尘飞扬,更没有花草树木随风招展,更没有水面生风浪,但从崔脱下来就再难顺利穿上身的衣服、从雪山之巅的流云、从路旁的经幡,以及那些撒出去又飘回来的骨灰上……风是看得见的!
一路无语,空着手的崔无论怎么大声呼吸,都带不动自己的双腿了,更别说赶上替他背着行李箱的脚夫,只得栽倒在当途。也许是被身后突然中断的沉重喘息和脚步声惊回了头,脚夫放下负重,跑回崔身边。观者以为他会有应对高原反应的秘方,可他惟一的救护方法是扶起晕倒的崔,以仰面朝天的姿势枕着衣服重又躺下。在为崔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后,再无任何救治手段!
——山里人自生自灭的生存处境就那么悄然直陈于世人面前。
幸好,连野兽都不光顾的山路上,竟然也响起了马蹄和铃铛声!
于是,历经马背的颠簸呕吐之后,从昏迷中睁开眼,崔发现自己已到多吉家两天了。想必自那一刻起,为自己的死而复生和行李的“失而复得”,崔对这片土地和人群充满了感恩。因此,面对着多杰一家三代,他一时不忍心将死讯说出,慌称自己来此度假,受多杰的委托顺路探亲,并把打工的钱转交家人。
多吉家人中,只有多吉的儿子会英语,交流的障碍省却了圆谎的艰难。但多吉老婆一句“多吉没写信吗”的问询,以及后来“给多吉打电话”的请求,揭示了谎言吹弹可破。
只是,一种渗入骨髓的节制,让他们不愿在言语上将人逼到墙角。崔不多说,他们便不多问。
陪多吉儿子玩足球,让崔忘却了谎言的负重,一时焕发了青春。但是还没容他炫尽球技,就只剩下大口喘气。
无处躲藏
影片沉默,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须由观者自行找答案:送多吉魂归故里,为何是与死者并不熟识的崔?
我们可以认为是因身为兄长,崔有责任替胞弟担当。但看着看着,就发现,主要因为人到中年职业生涯受挫,赋闲的崔甘愿远行。
于是,崔穿着西装皮鞋就上路了。那是他奋战半生的战袍与征衣。人到中年,漂泊不定,他打给远在美国的妻子和女儿的电话,只能是互道安好,既不能承诺自己会前去美国团聚,又无力要求妻女回韩国安享天伦。短短几句家常闲话,饱含多少人世苍桑!而村中老者还将崔视作“福星”,希望被他带去韩国打工。
酒酣耳热之际,崔唯以一醉躲避村民期待的目光。但是夜幕之下,他蹲在院外——哭了。
山风把他的哭声传得那么远,撕扯得的那么凄切,让他原本不想示人的苦楚与心酸无处躲藏!
正所谓大隐于市。崔的苦闷与失意,淹没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中,包裹在西装革履的战袍里,没人发现,也没人在意。而在人烟稀少的山里,所有的粉饰一览无余。在这里人的关心是真挚的,却也是节制的,一如面对崔的哭泣,伸出来又缩回去的多吉妻子的手!
是的,在这里相爱相杀都是节制的,多吉的妻子是深爱多吉的,但并不妨碍她享受当地一妻多夫制的滚烫幸福;杀羊的动作,生猛决断,极简极快,节制的残忍夹杂慈悲安抚;老人的葬礼在宗教仪轨中尽显庄重,但没有我们见惯的嚎啕大哭,不煽情,冷静得近乎漠然!
是的,在喜马拉雅,水是奢侈的、泪是奢侈的,激动的情绪是奢侈的,揭开生活黑洞的企图更是奢侈的——总之,生存本身就是奢侈中的奢侈!
因此,山民对待死亡不怨不嗔,照单全收,这就是观者得不到多吉死因和后事具体信息的原因罢——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命没了,知道再多皆枉然。因此,面对多吉的骨灰和遗像,全家人没作任何质问!似乎只盼着“风在山里驻足,把一世的命带去那里,被医治”!
回家的路
年轻时等风来,人过中年祈风驻。
片中的大人,话语极简极质朴,句句相关生活。惟多吉的儿子,出口多是哲言金句,像世间最高的山,始终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
“风驻足之地”的传说,让崔心安,令他一度忘记归程。然而如影随形的孤独和疏离感,注定他融不进山民的世界。
虽然,被淳朴民风温暖着,他也试着跨过种种看不见的界限,与吉多家人融为一体。比如,见阳光下的平房顶上,多吉的妻子旁若无人地为儿子捉头上的虱子,崔打算爬上去与他们一道晒太阳。但爬过一半木梯就尴尬而返,因为双方都觉出此举打乱了气场的和谐。崔也试着与其他生灵接触,甚至跟踪了反复撞入他视线的那匹白马,但都徒劳无果。
然而,沐着喜马拉雅的长风,仅全力以赴的呼吸,就令崔感到生活充实,他几乎忘记了这趟旅程缘何出发。
不料,多杰的父亲发现了骨灰,老人的万语千言简练成一句逐客令:感谢你送多杰回来,你也可以回家了。
崔在这一瞬找回了自己,独自踏上回程,义无反顾地走出画外!
是的,终其一生,我们在寻找一条回家的路。所有走过的长路,见过的生死,只令我们更从容,更心无旁骛。
——风一直吹,路一直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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