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封城时期的烟火人间

（曾经车水马龙的大街，偶尔有行人走过）

有朋友笑我，在国内禁足了那么久，又跑尼泊尔来继续闭关。

（神庙门口是流浪者的栖息地，不论是人还是狗）

我说，既然这么小的概率都被我遇上了，那么就努力像个尼泊尔人一样生活吧，一切交给神来安排好了。

（黄昏短暂的聚集，跟过去还是有区别的，人群明显稀疏了许多）

不知不觉，加德满都封城已经二十多天了。从最开始的一周，又一周，三周过后的消息是还要延续下去，很让人怀疑这种封锁的尽头在哪里。不过对我来说，好像并不难过。

（远远看见警察在盘查车辆和路人，我也被盘查过）

这两天适逢尼泊尔新年，本来是全民庆祝的盛大节日，市民们都在响应政府号召，所有的商铺都关着门，也没什么人在外面逛。大小路口都有警察守卫，时不时还有警车巡逻。

（可能时间点不合适，所以只看见地上的圈圈，没有看见圈圈里的人）

有朋友发给我一些很好玩的图片，都是流传在网络上关于尼泊尔封城期的，比如地上画圈圈限制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用叉子把调皮捣蛋的人叉上车，还有用鞭子抽不守规矩的人之类的。

（两个女孩子又笑又叫的向我挥手，完全无视警察的存在）

可惜我的活动范围太小，这种戏剧性的场面没有遇到过。我接触到的，都是最寻常的市井生活，充满了尼泊尔特有的烟火气。路口那个栏杆围起来的圆形神庙，一些调皮的年轻人被警察关在里面受教育。这种关押是象征性的，半个小时左右就放了。

（加德满都的自来水是不能饮用的，所以买水是一件大事）

在附近的一个取水点，地面画着表示距离的圆圈，但人都在圈外。女人们自顾自的聊天干活，也没有人呵斥她们不符合规定。

（大商场不允许开门，这些小店里什么都可以买到）

封城并不是完全不能出门，下午五点以后，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些店铺会开门，让人买米和蔬菜，药品什么的基本生活用品。

（哪怕戴着口罩，依然看得出卖菜的孩子很爱笑）

从来没有留意过柴米油盐的我，这个时候也终于接触到了民生大事，偶尔去买一点食材自己做，感觉也不贵，当然是跟国内相比。鸡蛋七毛多人民币一个，做菜用的葵花籽油每毫升差不多五块钱，最惊讶的是一只土鸡三十元。

（好不容易出门的小狗比人还兴奋）

每天太阳西下的时候，卖蔬菜水果的小贩就开始摆地摊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出门遛狗，顺便交换这一天的八卦。

孩子们在兴奋的满地跑，或者趁机组织一场小型球赛，我还见过玩毽子的。

（从围墙的窗洞可以看到他们还自己做吃的）

流浪者增多，街头乞讨的都是女人，男的好像都被统一圈在阿育王塔旁边的院子里，每次看见我，他们都讨烟抽。

（这两个小姑娘是封城期才来的，看见路人就笑）

其实这些乞讨的几乎都不是尼泊尔人，而是是印度人，包括一对漂亮的小女孩，我有时候会给她们几块饼干，或者水果。

（纸上面写着：请只取一份，谢谢）

一些酒店在门口放着免费食物，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的。

（据说盒饭是一些米饭和家常菜）

华人群体也在提供援助，每天都有人在中华面馆排队领取免费盒饭。除了中国人，也有尼泊尔人和西方人。

（有一次还他们做了饺子，特别欣赏这种做公益的心思，没有利润也不敷衍）

在东坡小巷里，有一家爱心包子，每天下午五点会发热腾腾的大包子，菜肉的都有，我看热闹的时候，人家非给我两个，说真的，不仅新鲜，味道还挺不错。

（都是熟面孔了）

我每天下午出门给自己买一点必需品，也顺便散散步。逐渐跟周围的人都熟悉起来，大都是隔壁酒店的守门人。可能警察看见我的次数多了，开车巡逻的时候，遇见我也会打一声招呼。

（这些狗狗们一定已经习惯了，都乖乖地等着）

这个时期最幸福的是街头的流浪狗，到过尼泊尔的人都知道，在街上晒太阳睡懒觉的流浪狗，多得数不胜数，从来没见过有人去追打它们。

我经常都会遇到给那些流浪狗投食的好心人，不知道他们是有组织的还是纯粹自发的。他们喂狗的时候特别细心，每一条狗都发一个一次性饭盒，倒上牛奶，再把饼干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连数量都是一样的，那些狗也不争不抢，老老实实吃自己的一份。

（这些年轻人吃的都很简单，经常是炒饭或者炒面）

我住的酒店里，打扫卫生的阿姨放假了，留下保安和几个男孩子。除了没人换床单，其他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水电和WIFI都在正常运转。酒店餐厅不接待客人就餐，但是可以提供外卖，因为主营西餐，所以酒店门外的台阶就成了一些西方年轻人的食堂。

（我提出给保安拍照，他连忙神气地举起洗手液）

每天饭点的时候，保安坐在酒店门口，手里拎着一瓶免洗洗手液，来订餐或者进出酒店的人必须挤一点消毒。这样的洗手液品质当然不可能有多好，我用了两次就告诉保安说我自己有，从包里掏出来给他看。他小心地问我可不可以给他试试，我当然愉快地同意了。

（现在在加德满都洗手成了非常方便的一件事，一些小店也会准备一个小桶放在门口）

他开心地闻了闻自己的手，一声吆喝，酒店里其他几个男孩子都笑嘻嘻地凑过来，我给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挤了一点，于是大家就像得到一份特别的礼物一样，使劲地搓啊搓的，开心地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洗手party。

（关在院子里的孩子想要自由）

有一天下午，在一条小巷子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大概不到两岁的小娃娃，正在试图把院子紧锁着的大铁门打开。那小姑娘不停地叫着：“开门，开门。”一边愤怒地去拧锁头。

（言传身教，原来姐姐也可以的）

我觉得有趣，悄悄举起手机拍照，她一抬头看见我，连忙对那个小娃娃说：“smile,smile”，告诉他应该对我微笑。

（为了配合我，小姑娘把弟弟抱了起来，小的那个一脸懵懂）

那一瞬间我被这小姑娘感动了，一个族群的教养和文明，在她条件反射说出的这个单词里，表露得淋漓尽致。

（春天里到处都有三角梅的身影）

还有一些隐秘的角落，像与世隔绝，却又充满生机。有一天我无意中走进一条陌生的小巷子，意外地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那是一个古老尼瓦尔民居改建的酒店，墙头初开的三角梅艳丽生辉。

（这样玩手机太让人羡慕了）

我忍不住从门缝外往里拍照，门卫连忙把门打开，招呼我进去，说可以随意看看。庭院里到处是绿植，客人都独坐一隅，有的在上网，有的在看书，看见我这个外来的闯入者都隔着距离微笑。

（尼泊尔的咖啡厅里，有一种氛围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

酒店对面的咖啡馆在这么短的时间也在营业，几个客人看见我举着的手机，反应很快地摆POSS。那一刻仿佛突然回到了过去，地球还没有被新冠病毒搅得天翻地覆的日子。

（走过无数次的地方，又发现了一个院子）

还有一些以前被拥挤的店铺遮挡的角落，也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我自以为熟悉的那些巷子里，随心所欲走进一个门洞，会惊奇地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有院子，有神庙，有门槛上坐着的老妇人，或者热烈而寂寞的花朵。

（以前从来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房子和人）

有时候我甚至想，是不是这个时期的加德满都，才更接近它真实的样子。从第一次来尼泊尔到现在，刚好十年时间。这些年来我看见的杂乱和喧嚣，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幻象而已，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需要特殊的机遇才能领会。

（不知道这条小河，哪一天才会清澈起来）

有一天我走得比较远，一直到了通往猴庙的桥上。记得几年前，这条污浊的小河边全是简易棚子，各种生活垃圾如山堆积，不知什么时候清理过，看上去顺眼了许多。

（整面墙上的湿婆，是我最喜欢的形象）

十年来，我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深爱着尼泊尔。这个雪山下的国度，号称众神的居所，多年来一直是我的避风港。影响着我对生活的认知，也不知不觉给了我面对困境的勇气。

（好像没有哪一座城市，聚集着像加德满都这么密集的神庙）

无可否认，疫情带给所有人的影响是深重的，而结束的日子遥遥无期。只希望当一切都成为过去的时候，能够微笑着回忆起，曾经在灾厄降临之时，我在遥远的异乡，从容度过一段充满市井烟火气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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